是你,在梦境与现实的狭缝间,给了我最大的仁慈。

Stay Gold 丨 佐樱 / 短完 / 私货多慎入


 

丨 Stay Gold

 

Cp:宇智波佐助x春野樱

穿越梗

短篇FIN.

全文1w字左右

 


- 阅前须知 -

 

一个试验品,小段子集合体,文风不是我擅长的风格但是一直很想尝试,所以有了这篇文章,时间线和故事讲得都不太清楚,甚至有点乱,但是我看了半天觉得不知道怎么改+懒得改,以后应该也不会这么写了,我是真的没有什么文化。

我流宇智波佐助,通篇私货,全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其中有一些是我很久之前看过话剧《九又二分之一爱情》过后即兴发挥的句子,现在觉得比较符合文章气氛,于是直接放上来的,具体段落为“他有罪。而他的罪孽……”部分。

看不懂都是我表达有问题,如有不适也是我有问题,但是为什么我还是要发出来呢,因为我蹭热度不要脸。

 

 


丨 Stay Gold

 

 

 

宇智波佐助没能赶上宇智波樱的葬礼。


春末的寒流紧俏,鲜绿的嫩芽被忽而折返的冽风削去了头,他在这样一个枯槁的清晨走出来,彼时太阳还埋在山后,萧瑟如呱呱坠地的孩子。


他先是去了医院,再是学校,后是妻子惯常去的甜点铺子,尘土粘上他的脚后跟,胶着的阳光穿过他的头发扎进眼睛。甜点铺的老板带着一个白色围裙,端一碗冒着白气的圆子给他,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把墙上的餐牌翻了过去。他看着面前汤水澄澈的食物,嗓间像是化了一颗破了囊的药,上不来下不去,咽下去的东西都分了流,独独留了干涩的喉咙。


 那碗圆子放在桌上几个小时,他没吃完,却还是坚持吃,已经变凉的糯米变成柔韧的橡皮挂在他最后一颗牙齿。他的手边放着山中井野在医院转交给他的东西,一个不大的包裹里放着不过些许换洗衣物,是妻子值夜时经常会穿的,白色或是黑色,她请人在后背的位置绣上红白色家纹。


 佐助嚼着粘稠的淀粉,脑子里闪过十数个破碎的影子。年少起春野樱偏爱鲜艳的事物,红色或者粉色总是挂在她的身上,久而久之甚至已经成了她独特的标志。改了姓氏之后她主动把这些裙子收起,和宇智波宅子里的旧物一同收拾干净了放在地下的暗室,那时她没有过多地解释,只是说团扇家纹已经有了红色,融不进去她以前的衣服。

 

漩涡鸣人在宇智波樱的墓碑前找到他,他躲在宽大的斗篷里,仿佛裹着一层无坚不摧的壁垒。月落乌啼,他哑着嗓子,手上捏着褶皱的女式外披。火影拽着他的肩膀,风和哀愁缠搅在一起,手指尖几乎攥出血来,宇智波樱死了,鸣人这么说着,金发男人的声音早已被打磨得仿佛历遍千山,宇智波樱死了,他这么重复着。

宇智波佐助是个坚硬的人,意志和性子,都千千万万遍地从熔岩之中拔出来,大火未曾浇息过任何一个探出头来的尖刺。他回过身,漆黑的眼瞳平平地直视漩涡鸣人,他问,你这是在以火影的身份向我宣布么。

鸣人的话语越过他,呼吸微弱,弱到他这个卓越的忍者不能精准捕捉。好友皱着眉头,伤痛与遗憾仿佛已经被他在葬礼之上处理停当,留下来的只有毫无声色起伏的讣告,佐助明白他的改变,花发可啄,人去巢倾,旧情也不能掩盖他要担当的责任。鸣人垂着手,一字一句地说,一个半月前樱酱怀了孕,她没告诉任何人,宇智波驻地离村子太远,敌人是半夜来的,擅长隐匿,毫无声息。

 人们惧怕宇智波的眼睛,于是也忌惮樱腹中的血脉。他们用浸了毒的线把她困在树干,那棵他亲手植下的树已经长得十分茂盛,查克拉供养它数月,才做了今日她身后的靠背。二十岁的宇智波樱已经有了做为人母的自觉,她任由毒线陷入皮肉,身体却佝偻成一团,弯曲得像只煮熟的虾子。

 

他拨开左眼前长久遮挡的头发,顷刻间沙石飞溅,碑前枯萎的百合和大波斯菊撞上他的眼皮,沉睡的棺桲在月光下露出寒光。鸣人抓住他的手腕,怒火引领着火红色的查克拉裹上胡须:“佐助,停下。”

佐助并没有挪开视线,他暗忖着方法躲开这个唯一能与自己抗衡的男人,只要他能赢得着千万分之一秒,就可以带走宇智波樱的骨灰。

从十二岁到二十岁,宇智波佐助有千万场胜利的战绩,唯独没有给自己留下分秒的退路,剑脱了鞘便是视死如归,他从未有一次想过回头。他从沉痛的爱里长出来,也终将要回到沉痛的爱里面去,他伸出独臂抓住漩涡鸣人的衣领,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她是宇智波的人,她要回到宇智波的地方去。”

 

将死的春天拥着奄奄一息的月亮,古老的传说总在反复吟唱,月黑风高夜,逝去之人渴求的是永恒的安眠。漩涡鸣人的拳头砸向他的颧骨,他大喊着,宇智波佐助你是不是疯了,你居然想要翻掉她的坟冢,你是不是疯了。

没人能逃过宇智波家的眼睛,幼年他从一片猩红里苟延残喘地活,如今也要让爱人不留遗憾地死,人向来极端,却从不会否认一切都是因为爱,他想起鼬留下的残缺影像,父亲跪坐在一片阴影里,手握成拳头,却不是因为恨,他语气平静,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刀刃穿过心脏之前他依然面带微笑,他说,不要哭,鼬,和你相比,我们的痛苦只是一瞬间。

宇智波樱,如今我也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他喃喃自语,眼神依然冰冷,鸣人压制不住的狐狸尾巴在风中摇曳。他拔出草雉剑,他说十年前我把左臂交给了你,是我偿还你漩涡鸣人的义,如今我娶宇智波樱为妻,我的右手是我终究要还复给她的债。你不该,也不能拦着我。

她是宇智波的人,要回到宇智波的地方去。

 

 

宇智波佐助是个不信命的人。他抱着妻子安眠的四方盒,一刻也不停地穿梭在颓靡的树林,三月末的风来的凝缓却锋利,他却咬紧下唇一言不发。他见惯了连遗言都没机会说出来的别离,无数次他亲手把生命推进地狱,电闪雷光缠绕在喧嚣的剑刃直刺敌人的胸膛,却从没想过会把妻子的骨灰捧在怀中。


他有过很多设想,全都是从她开始。那些年他走在刀尖,每往前一步都是别无选择,没有朋友更没有爱人,宇智波佐助从来不做不着边际的梦,幼年时他便用单薄的肩膀扛起一整个家族的未来,万重高山一度压得他喘不过气,但他从未后退一步,即便是睡梦中也总能轻易摸到刀,晨光熹微时连枕头都没能留下凹陷的痕迹。

后来他手刃兄长,搅毁五影大会,冰冷的剑对准木叶村无情也无义。他发誓要用自己的双眼去看这个世界,从未想过对错,世界于他向来无关黑白,没有退路,十八岁的春野樱穿着红色的棉布长裙,背后烙印着一颗没有起始也到达不了终点的闭环,她伸出手在他的手心放下冰冷的铜板,她说一枚硬币必然会有正反两面,佐助君看到的便是这个世界的样子。

他抬起头,春野樱莹绿的眸子时刻荡漾着清澈的溪涧,他的新生命便是从看到她开始的,即便是亲手封印了万物始祖,他也毫不怀疑古籍上记载的传说,原初世界混沌如羽茧,天地蜉蝣,初生的苇芽蓬勃地拔节出来,长成了创造万事万物的神。

 

从深更走到天亮,他轻飘飘降落在猫婆婆的屋前,门是开着的,像是专门等着他来。猫婆婆坐在一张古木做的椅子上,靠背已经腐烂得只剩下一个框架,摇摇欲坠经不住她的身子。他捧着那个檀木盒子,手背绷得很紧,“这是我的妻子,”他这样介绍着,像是那个人依旧鲜活地立在旁边,他们来探望多年未见的亲朋一般理所应当,“有没有办法把她带回来。”

宇智波佐助不信命,自然也就不懂得造化弄人,因果循环,生和死是滚在转盘上的钢珠,它从这个洞里坠下去便不会从另一个洞里浮上来。猫婆婆垂着眼皮抚过腿上一只黑猫,那只猫也有着绿色的双瞳,一明一灭在埋在阴影里的房间透着凛冽的寒光。

婆婆没有看他,自顾自顺过猫的毛,她说纵然是你,宇智波家的幸运儿,也终究有到达不了的事情。

她是为爱而生的,归宿也必定是为爱而死。

 

他想起母亲尚在的年岁,他讲不清很多话,但是却能听懂,他躺在母亲温暖的膝盖听她在月光下讲故事,夏夜奇静,母亲手里的蒲扇一前一后悬在他的头上。宇智波是爱的一族,她说,声音轻柔温暖,院子里的井水在石砖壁上撞出回声,我们的力量来源于爱,可我们的痛苦也来源于爱。


他不懂什么是爱,只知道说这话时母亲嘴角挂着微笑,很多年他没机会再见过那样的微笑。

今日他学着记忆里的样子,和猫婆婆重复着母亲的话,脑海里回荡着十八岁的春野樱躺在他的腿上,他们在火之国边境的森林里歇脚,那日夜空无云,明月高悬,她伸出手来抚摸他的下巴,她问佐助君,你愿意娶我为妻吗。


宇智波樱,我的爱成为了我右眼中的黑色业火,宇智波变成埋葬你的墓碑,终究还是将你燃烧殆尽了。

猫婆婆放下手里的猫,一字一顿,声音极轻,“魂灵入土,四十九日成树,百日开花,花开结果,果呈人面,你想见的人便在眼前。”


宇智波佐助转身便走,猫婆婆从破碎的木椅上站起身子,她拉开窗户旁的帘子,阳光闯进来像是被困在琥珀里一般胶着,她问他即便你倾覆了时间,纵然你有逆天改命的本事,你杀了逆贼,宇智波家的姑娘早晚还是会因你而死,你是否真的能保她一生平安。


  生死轮回,摆在宇智波佐助面前的从来不是选择题。

  他拉开颤抖的木门,这一次也依然是头也没回,披风簌簌作响,风中他抱紧了怀中的骨灰,说,

  我会让她不要爱上我。

 

 

 

 

宇智波宅邸的院子中央,有一棵树。那是他们新婚,归家的第一天他应了妻子的要求亲手种下去的。

 

幼年时他在院子里种下过一棵幼苗,每日悉心照料,终于在离开那一年长出了形状。他临行前折下一根树枝,那树枝没有长出叶子,只有脆弱的茶色表皮摇摇欲坠。后来那棵树死在了鲜红的火光之中,连同反复出现在梦魇里的眼睛和祈祷一起死去,只有那根树枝还留有温度。

宇智波佐助出走之后院子便被铲干净了,池塘也没留下,全都用沙石泥土填平了,只有一口井还有清水翻上来。直到四战前这里都被封得严实,只有春风吹又生的杂草从每个淋得到雨的缝隙里长出来,井口爬了一圈滑腻的青苔。

 

后来战争结束了,烂掉的不止是这座无人问津的老房,于是那张早已被风雨洗得干净的封条顺理成章地被撕了粉碎,这里连同着被划分进了重建的名单。

 后来再后来的日子,卡卡西用了些手段,他被从监牢里释放出来。那天春野樱站在他的院子里,手上捧着灰黑色的烟土。那是在他记忆模糊不清时候留下的尸体,女孩子滚烫的泪水把它们凝固成泥泞的枷锁。她缩成柔软的一团,用手一遍遍抚摸过衰败的枯叶,她问他,如果今天你在这里种下一棵树,等到我死去的那一天,它会不会为我开出花,结下果。


 春野樱用沾满泥土的手去拥抱他,她的手弄脏了他的衣服和皮肤,但是他不想躲,任由被密封多年的暗涌在这一刻冲破了牢笼,风月难扯,倾塌的大楼凭空拔地而起,他伸出独臂扣住她的腰,年少碎裂的梦和月亮渐渐归了位,井底重新漾起清水。

 

 那一晚他得到了久违的安眠,做了一个平缓又漫长的梦,很多年他都没有机会做这样的梦。幻影里面没有染血的刀刃也没有崩塌的屋檐,他的眼睛回复成温和的黑色,身下是柔软的山茶花苞,他和春野樱躺在正中,无需担心清晨来得太快。

 



宇智波佐助跪在这颗树下,把妻子的骨灰埋进泥土,苦无划过手腕,血融进长久生长的树根。他有无数个日子席地而睡,在硬得仿佛会硌碎骨头的石板或是在深夜随时会将人吞没的沙床,独身漂泊的日子他早已习惯疼痛变成身体的一部分,却无论如何无法想象妻子被困顿在这里的样子。

她本应该是站在这里等春天过去,等新叶拔芽,花从里面长出来,等他回家。

 

 

 再睁开眼的时候,太阳高悬,他零零碎碎地看见一些虚幻的影像,伸出手去就变成缥缈的青烟,镜花水月,他分不太清梦境和现实。他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昨夜和前夜的满目疮痍突然消失殆尽,他脑中闪过的希望和绝望也悉数陨落,风荡过他垂坠的袖管,在那一个瞬间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时间在黑暗里急速倒退,面前熟悉的光景须臾之间变回青涩新生,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成功地回溯了数年时光,却始终鼓不起勇气再向前迈出一步。

 

  十三岁的夏夜他自以为勇敢地向前迈了一步,人人都说他错了,说他犯下了罪,而唯有昔日两个同伴想抓住他的衣角,朋友,他们这么叫他,而他只能在日渐模糊的视线里看见血色蔓延的猩红落日。

  他有罪。时隔多年以后他复又踏上了比陌生熟悉一点但比熟悉又陌生一些的土地,彼时高楼林立,街边浓郁的食物香味笼罩着整个喧闹的村庄。春野樱站在他一眼就能望到的位置,头发长到肩膀上面,翠绿的眼睛已经有了宝玉般温润的光芒。


  他是有罪。他躺在被春野樱洗得干净的被褥里面,鼻子上浸了浓郁的山茶花香味。他用仅有的一只手臂盖上眼睛,疼痛和艰涩逼得他几乎要落下泪来。就在他一脚踏入梦境的边界,一只手把他拉回来,他翻过身在黑暗里摸到她的肩膀。樱把手缠上他的腰,他沉着声音闭眼喊她的名字,嗓子干涩得要滴出血,一遍一遍,就只是喊名字。



  他有罪。而他的罪孽是因为没有说出口的千言万语,因为没有做过的万事万物。因为他没有活着的问题,也没有死了的习惯。他没有杀过的噩梦,也没有放手的相逢。那些他没有看过的山川河流和大地摇动,没有抚摸过的万物生长和彻夜难眠——这一切都可以站在天平之上谴责他的罪恶。谴责他曾追逐又逃避的爱恨和热泪,谴责他紧握又放手的黎明和黄昏。于是他学会了在寂静里拥抱为他流泪的爱人,为他亲手扔向深渊的善也为他无情斩杀的恶。他的右手放在她的头下,高耸的枕头被压出一个巨大的深坑。他们蜷缩在柔软的壁垒之中,眼睛里含着支离破碎的信任。


一枚硬币必然会有正反两面,佐助君看到的便是这个世界的样子。

 


宇智波佐助从斗篷上撕下布条盖在左眼,如今他已经熟稔于行走在不完整的光影之中,不会踩碎蚂蚁尸体。他在医院背后的训练场上找到她,在那方有些局促但明亮的空地上,她还是保留着自己姓氏的十三岁。天气不太明朗,连成片的深灰色云朵凝滞在头顶,把头发束起的少女正用尽全力击打一颗巨大的顽石,她流血的手背关节高高凸起,灰尘附着在裂开的伤口上,仿佛它们本身就属于那里。


 她的动作缓慢且笨拙,打向石头的力量微不足道,甚至无法换回一道浅薄的裂缝。那颗石头表面凝固了一滩鲜血,咸的汗液又把它稀释,春野樱反复用早已绽开皮肉的手去击打,一下一下,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宇智波佐助站在远处,他看得清楚,她弱小的身影印在他轮回眼的波纹上,天空降下一块擦不掉的阴影。

 他想到妻子引以为豪的招式,四年前她挥起拳头砸向目中无人的十尾,大地四面八方地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他在飞起来的尘沙里面窥探春野樱的背影,她的头发被吹得发散,流着血的脖颈却闪闪发亮。在有限的记忆里,她冲上前去的次数不多,所以对那日她转过头来得意的笑容印象很深。


 千手纲手就站在她的背后,双手叉腰,眉宇间拧出一道疤痕。长辈的声音洪亮,却唯独在这个时候沉默不语。师长的缄默穿透一切,春野樱眼眶里的泪水呼之欲出,纲手大人,她的声音被折叠成弯曲的颤音,纲手大人,我心中有千万个关于佐助君的疑问,但是此刻我只感到了蔓延的恐惧。以前我以为他们留给我的是坚实的后背,如今我才明白我抓住的不过是虚构的幻影。

 金发女人握住她的手,水绿色的光圈刺痛她的眼睛,看不出年纪的前辈仅仅花了几秒钟就愈合了她狰狞的伤口,十三岁少女的心事昭然若揭,那一刻却被堵住喉咙说不出话,瞳孔倒映着每日更换的新水仙。春野樱是聪明绝顶的孩子,她用三个月的时间读遍纲手书房的古籍,也能在星宿重合之夜完整背出占卜牌面的预言,只可惜冥王星的审判与木星的命运之轮都不能为她倾斜,纲手仍旧握着樱那双生出新皮肤的手,“你记不记得你第一次砸开我大门的那天,我对你说了什么。”


 纲手是远近闻名的名医,死去的爱人和叛离的旧友组成了她,蓝色的水晶挂在胸前见证了太多奄奄一息的挣扎。她半个身子倒吊在悬崖,完不成的寄愿支撑着她走到今天,她问春野樱,医者不止治愈伤口,也治愈心灵,你是不是知道自己为了什么才站在这里。

 那时春野樱背挺得很直,眼睛里装着满溢出来的勇敢和坚持,她说我在夜空里看见冥王星的审判,牌面上是吹响号角的天使,我知道这号角的意义——即使是坠入深渊也依然能看到希望。

 


 “我想给他希望。”春野樱抚摸过石头上的血痕,举起完整无缺的手指,“我想像这样,告诉他,月亮和太阳,他都值得。”

 

 

 他无端想起多年前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是盛夏的黄昏,宇智波樱在村口的长椅边遇见他,那时他刚卸了挂血的披风回来,妻子也是提了一篮新鲜的蔬菜刚路过的姿态,但他突然觉得那个画面像是她在那里等了很久的样子。她的脸浸泡在金黄色的光海之中,明明灭灭闪烁着的是她眼里的波纹,他沉默地看着她,端详面前妻子的模样,从四战过后她就没怎么变过了,因为百豪,或者是因为时间之神眷顾她的身体,她的容貌暂停在十六岁,花都还不算盛放的年纪。他还不太明白,但是未觉得不合理,在他心里,樱就是这个样子的,年轻和温暖,都是理所应当。


 妻子用右臂挎着篮子,左手手指不动声色地穿过他的,下一秒便是错落的交叠。这样的触碰久违但又自然,比她捡起掉落的菜叶还要平常,宇智波佐助已经不会想要逃避,仿佛自己的温度也早已化作她的骨血。他被妻子牵着一路走,最后站定在学校外围冰冷的铁网旁,她的视线尖锐,从那些疏散的空洞中间穿过去,落在跑掉了鞋子的孩子的头顶。


 她一言不发,他便也一言不发。清澈的笑声击打鼓膜,鼓槌敲在黄铜圆板的正中心,很久之后她转过头来,握着他的手不由得地捏紧,

 她问,你可曾想要一个孩子。

  


 宇智波佐助站在隐蔽的墙沿,千手纲手向他的方向看,他便隐去身形匿了气息,春野樱向着他的方向看,他便露出半个身子,始终让她看见影子。他忽然明白千百个日子过去,她没变的也不只是容貌而已。整根不断的苹果皮,被碾碎的第五片花瓣,偶然翻开单数页码的书页,无论是春野樱还是宇智波樱都幼稚得惹人发笑,但他知道那是希望的雏形,她闭上眼睛孵化刻着他名字的爱情,那是无人可触及的领域,柔软的躯壳里是粘连上他破碎生命的介质。

 

 我们的力量来源于爱,我们的痛苦也来源于爱。

 而春野樱的一辈子,都是爱的人生。

 


暗部的人过来送了密信,纲手走得匆忙,留下春野樱一个人还在石头面前重复动作。她眼泪已经停了,两条被风干的白痕挂在脸上像失去引力的银河,她拧起眉毛,手心是淡蓝色的汇聚,她没想过放弃,恐惧和踟蹰不应成为蒙蔽前路的负累。他遥遥望着春野樱,一双腿没了力气,三分钟以前还环旋在脑海里的无数种关于制造相遇的计划尽数褪了颜色,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只成了一声喟叹。


他们之间总有一段距离,下忍时期她隔着距离看他,血海深仇爆发那一刻她闭上眼睛,握着染了毒的尖刃隔着距离为他流泪,十八岁时她摘下一枝染井吉野,隔着距离把无名指递给他,他明白那堵透明的高墙从未消失过,春野樱是那一头祝祷的牧师,原谅和宽恕在中间砸出了缝隙,给了彼此获得救赎的机会。


那是他和她无声的默契,多年以来任由草长莺飞物是人非,好在她还依旧牵着那根挂在他身上的线,线变成捆绑住命运的绸带,那根曾为他挂伤的手指最终完整无暇地迎来了发光的婚戒。他们没有婚礼,结婚申请表被忍鹰在入夜衔来,他们借着未燃尽的烛火签下盖上血印,天地做媒,日月为证,她从此便改了姓名,宇智波的名字太重,却始终没压弯了她的腰。佐助从自己的外套上把家纹撕下来,她从旅店借了工具,拔下头发穿针引线,把团扇缝进红色的衬衣。


她很看重那个时刻,残烛跳荡,但眼睛里却有闪烁的光。对她来说,那是很神圣的夜晚,佐助摸着她滚动的喉咙,又摸过颤动的胸口,他的吻来得缓慢,如履薄冰,像是在刀刃上触摸一颗水珠。他把自己没入她的身子,烛蜡燃烧殆尽,她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抓紧他的后背,透明高墙应声而碎,那些年被扔掉又被重新捡起的悔恨与亏欠都变成了灼烫的热流奔涌进她的身体。


第二天清晨他抓起那件用头发缝上家纹的衬衣套在宇智波樱的身上,他的手探进衣服下摆,掌心揉搓着她胸前被他啃咬出来的红痕,他问她,樱,你会不会恨我。宇智波樱反手抱住他,身下流着属于他的透明粘液,明白自己也并不是无所欲求,她在杀死爱人的挣扎和拯救爱人的渴求里熬过了无数个辗转难寐的夜,终于在今天得到了和解。

 

“我没有遗憾,”她说,身后的团扇纹样紧紧贴着宇智波佐助的胸膛,“十二岁的春野樱愿望是和你在一起,六年后的今天她得偿所愿,佐助君,我没有遗憾。”

 



 三天后春野樱独身出村执行任务,邻村的村长徒步了一天一夜来到木叶,请求忍者帮他们除掉半夜哭嚎的妖女和人面妖怪。樱简装出发,他跟在后面,为她除掉零碎的异端。日薄西山时刻她到达目的地,委托任务的老人出来迎接她,拄着拐杖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指引她住在村子中心处的矮屋。老人说妖怪就在你后面那个屋子,每到半夜就会有男人和女人的哭声,院子里的树上挂着睁着眼睛的头颅。

 她盯着那栋被油烟熏黑的屋檐和墙壁很久,闭上眼睛时还会留下清晰的轮廓,蓬乱着头发的男人撑开用油纸糊起来的窗户,在被毁坏的破洞里死死地盯着她,像是盯着溺死在下水道里的麻雀。春野樱感觉冷汗堵塞着她的毛孔,但出于忍者的信念支撑着她走过去,她踩过腐烂的枯叶,男人的目光仍旧黑夜里期待猎物的狼。


 宇智波佐助匿在角落,内心咒骂着她的莽撞大意,手扣在刀柄上攥得很紧。春野樱拉开飘摇的窗纸,男人面无表情没有动作,她的手指攀附在腐朽的窗框,没有人说话,他们平静地对视,像是静脉流出的鲜血扩散在温热的池水。他的剑已经侧露出凛光,一瞬间他的脑内有很多个猜想,妻子瘦弱的双臂护住小腹,敌人在月色下面伸出獠牙,罪恶穿透她的心脏也带走他的孩子。


 接着男人的视线越过她落在院子中央那棵光秃秃的树上,他伸出满是刀痕的手臂,枯槁的皮肤像是树皮一样垂坠在骨头上,樱吓得说不出话来,喉咙像是被剥落果肉的苹果一般疼痛。男人说话的声音犹如冬夜寒冰,他问,你也是来取她性命的吗。


 春野樱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只是想起老人说的妖女与人面妖怪。男人问她,那语气平缓得不像是说出一个问句,小姑娘,你知道人面树的传说吗。



他听过那个故事,是妻子讲的,那天是他第一次正式地带她回到宇智波家宅。时隔多年,他从只身一人在院子里站到天亮变成牵了一个人的手回家,院子是空的,房子是空的,但是心是满的。宇智波樱站在院子中央,踩着那块被翻新过的土地,原本落在那里的枯叶已经被清扫干净,她逆着光,双手架在嘴唇两边,她问他,佐助君,你能叫我的名字吗。


佐助唤她,樱。


樱摇摇头,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她说不是的,不是这个名字。


佐助依旧站在和她隔了两步远的地方,那日无风,妻子的头发扎成马尾挂在头顶,不会盖住她旗袍背面,他沉默少顷,笨拙地喊了一声夫人。


樱弯下腰去,笑声经久不散,她理解新婚丈夫的心情,难得地放肆大笑。以前很长的一段时间,春野樱小心翼翼,眼神仿佛粘在他的身上,他的一举一动她都要掰开了揉碎了地想,她活的太辛苦,只是为了他回过头来的时候能马上握到她的手。宇智波佐助看得见,只是多数时候一句话哽在喉咙,上不来下不去,最后事与愿违,尽数化成了手里淬毒的剑。


他有恨,亦有愧。小时候你追我赶的啼笑皆非不过都还是停在表面的春花秋月,他肩上有血,一双眼睛里容不下太多的人。他在病床昏睡的日夜,连做梦都是哥哥亲手将他埋入墓地,窗外的光透不进来,睁开眼也都是雾蒙蒙的泪。直到她抱住他的脖子,为他而断的头发扎痛了他的皮肤,他才知道她的爱情从荆棘里生长,如今已经到了如此茂盛的地步。


宇智波樱把手放下来,她看着他,腰背挺得笔直。他终于迈开步子走到她身边,右臂搭上她的腰,跟着妻子的节奏一起笑出声,阳光无所遮拦地盖在身上,掌心滚热,二十岁的宇智波佐助学会不吝啬自己的吻,他喊她,宇智波樱。像是这个名字刻在灵魂上,伴随他们一同由生到死,宇智波樱,宇智波樱,这便是你的名字,二十岁开始,你便完完整整属于我。

 


她拨开他额前的长发,借着他固在腰间的力道靠在他的胸膛,

“小时候我独自出过一个任务,”她说,“邻村的村长说总能在半夜听见鬼的叫声,他委托了木叶需求一个会解幻术也会疗伤的忍者,任务便落在了我的身上。那时候我不懂,装神弄鬼,不过都是有愧的人心里作祟罢了。”


宇智波樱的声音细若游丝,她看向宇智波佐助的眼睛仿佛在黑曜石里看见那时的自己,她说那是一个古老的妖异怪谈,她从纲手师傅的书房里看见,绝望的男人听信鬼魅的蛊惑,用爱人的头颅做种子,四十九日成树,百日开花,花开结果,每一颗都是爱人的脸。

如果今天你在这里种下一棵树,等到我死去的那一天,它会不会为我开出花,结下果。

 



月亮高悬时,春野樱回到老人留给她的旧屋,佐助跳上屋顶,睡在月光下,藏起气息不让她发现他。春野樱在屋里翻身,他在屋顶摘下盖在眼睛上的布条,被释放出来的光线迅速逃窜。他看见很多模糊的影像,他在满月的夜晚揽起少女的肩膀,石椅的冰冷几乎冰冻他的手指。也看见他用手捏住她的心脏,这个场景之后无数次变成缠紧他脖颈的梦魇,他抬起仅存的右手,再也没敢想过如果那一天真的把她杀了会是什么样。


纵然你有逆天改命的本事,宇智波家的姑娘早晚还是会因你而死,你是否真的能保她一生平安。


可是新婚的夜晚,宇智波樱紧抱着他浸满了汗水的脸,她说十八岁的我得偿所愿,佐助君,我没有遗憾。

 


男人和他的树没有等到黎明敲破他轻薄的窗,半夜起了大火,火势一度蔓延到春野樱的屋子。人在焦急时刻总会忘记很多事情,他翻身下来,用剑柄敲碎玻璃,春野樱是绝顶聪明的孩子,固然不会在火海里坐以待毙,只是那一刻宇智波佐助眼睛里只剩下了妻子站在宇智波宅院里捧起泥土的侧脸,手指尖还有着硫酸灼烧的痛感。


佐助单手横抱起她,轮回眼被火焰照映出相斥的幽光,她躲在他弓起身子留出的空间,疑问还没问出口可心里莫名有了答案。他们在飞扬起来的灰烬里看见老人和村民,他们举着火把,在为恶魔的陨落举办庆典,仇恨和嫌恶从他们的牙齿缝里跑出来。男人紧紧抱着曲折的树干,眼泪还未落地就被蒸发,爱人的尸身和他的鲜血滋养着树日夜生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竟然笑出声来,他说和你死在一起,我没有遗憾。


他扣住春野樱的腰阻止她向前跑一步,她的哭声把凄冷的夜空撕开,宇智波佐助蹲下身来抱住她,他突然明白妻子让他栽下幼苗的含义,她知道传说的结局,男人和爱人在烈火中消逝,春野樱在十三岁就已经做好觉悟,他肋骨有被火烫热的尖钉,爱人的灵魂诚恳地为他抽出空气,在生命的尽头,是你与我共度这最后的夜晚,和你死在一起,我并没有遗憾。



宇智波佐助在自家房前和她道别,那时她还是没能学会轻巧地劈开石头,却会用软糯的手指抓住他的披风。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许多话以前不想说,现在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眼里装着太阳初升般的光芒,一如既往灼痛他的神经。春野樱花了许多个年月追逐他,如今七年后的自己站在她的面前,他只能撒谎,撒谎后沉默地道歉。

 

在她二十余年人生里,她都是在这样浓烈的爱里度过的。以至于之后他们每一次的相遇都是欲言又止,晦暗沉默地对望。后来她领着他找到那棵他亲手植下的树,彼时树上已有了初生的生命,她站在树下,仰着头,我一直在等落叶开花,开花结果,她这样说。



 如今树还未长成,喑哑的种子还埋在黑暗里沉睡。没有叶没有花,也没有花剥落成的爱人的脸。他跪在地上用手刨开泥土,指甲缝隙灌满鲜血。

 

 春野樱抬起头来看他,隐隐约约觉得他的动作像一个暗喻,但却仍旧不太明白,直到男人倚靠在井口闭上了眼,她问,你是谁,你可曾见过一个黑发的少年,他有好看的眼睛。


 他说,我也是来找人的,她有绿色的眼睛,粉色的头发,还有一腔赤诚的勇敢。


 她问,是我吗,你想找的人,是我吗。


 他把那个名字压在舌头下面,有些苦涩,又像是白玉圆子般粘腻的甜,会粘在牙齿上,咀嚼了好几年,也没咽下去。

 

他曾听过一句话,爱是横生枝节前的记恨,又是千回百转后的无条件原谅。

如今他试过最后的方法去挽回爱人的生命时才明白,爱不是无条件,爱也不能原谅任何事。


爱是绝处逢生,是一切燃烧殆尽后的枯木逢春,是大梦初醒,人可以站在影子的狭缝间看见光。


 

 她在一片白光中迷了眼睛,再醒来时候黑发男人已经不见了,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棵折断了树枝的幼苗。她在泥土里捡到金色的占卜牌,牌面上是吹响号角的天使,她知道这牌面的含义——



即使是坠入深渊也依然能看到希望。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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