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在梦境与现实的狭缝间,给了我最大的仁慈。

IDYLL 丨 佐樱 / 短FIN. / HE / stos2020

大噶好,我是来发新年贺的

是HE,放心食用

祝大家新年快乐ww回坑三四个月辽,感谢大噶对本菜b的支持,谢谢你们愿意fo我这么个暴脾气blogger,来了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新的一年我反正也不会改的,祝大家都有个好心情,有平安顺遂的一年~



 老规矩


- 阅前须知 -

 

本文为佐助第一视角,全文流水账,没有实质性情节,用词重复造句拖沓,整篇文章都很水,可能会导致您觉得阅读不畅。

通篇我流人设,欢迎捉虫,如果您觉得文章人物严重ooc并偏于您的印象与认知欢迎评论交流,只要我活着就随时恭候您的来临(?)

 


————————



我想在下了雪的黄昏,得到一个吻。

我坐在商店街尽头那家有着咖啡色招牌的面包店门口,旁边放着刚刚烘烤出来的柔软吐司。

我的手指尖是面包传给我的热度,我把它们贴在你的脸颊,看你的皮肤被灼烧出嫩红的颜色。

我想把你的眼睛遮住,然后从你的嘴角开始。我的鼻子贴在你的鼻子上,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撞击。

我要用牙齿磨过你的下唇,用舌头抚摸你的嘴角的绒毛。我要把下午喝的饮料的甜腻味道传给你,让你的喘息融化在覆盆子和薄荷的湿润里。

然后我就要和你道别。
我和你分离在纯白色的街道上。地面上是长长的脚印,还有金黄色的面包碎屑。

 


 

 

 

丨当冬夜渐暖

 

Cp:宇智波佐助 x 春野樱

Background:原著向

HE

短FIN.

 

 

 

离商店街隔着两条马路,在第二个岔口拐弯进去走到半路再下坡,是樱的家。


   听说是千手纲手退任以后留给她的,一个二层小房子,立在不算热闹也不算冷僻的街道,是樱独自住了两年的地方。
   大概是因为战后重建的关系,木叶村的一切都和我离开时留在记忆里的不一样了,无论是建筑风格还是布局,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小樱家的位置原本好像是个幼儿园,墙壁和电线杆上都还留着一些画给孩子们的涂鸦。刚搬回村子里来的时候,我还经常按照很多年前的印象来认路,所以经常会找不到樱的家在哪。
   宇智波家的范围在战争中被毁掉了,加之离村子比较远,所以在确定了我可以留在村子里正常行动以后我便搬进了樱的家里。昔日的叛忍突然被准许留在村子里和大家一起生活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反而是一件相当难以置信的决策,我对人们的抵触情绪其实也有了心理准备。所以面对路人那些很刻意投来的目光时,我的心里倒也没有什么起伏。

比起被嫌弃和惧怕的我本人来说,樱的反应好像更加激烈一些。她向来是那种心情会写在脸上的人,通过看她表情的变化来猜测她当下的心情非常容易,比天气预报还准。

 

我刚搬进樱家那天,她刚从医院出来,连白大褂都没有脱,抱着厚厚一沓子资料踹开了火影办公室的门。是她一贯的作风,总能让我想起她挥起拳头砸向地面时候的笑容。暴力什么的我倒是没有想过,只是她抬起胳膊把袖子卷起来的样子让我觉得莫名的适合她。

她当时抱着那摞高度和她身形完全不成正比的资料,办公室的门摇摇欲坠,卡卡西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轻车熟路地开出了一张报修单。她看着我,连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纸张跟着她颤抖的手臂一起摇摇晃晃的,实在和当时那个场景不太匹配,但放在她身上似乎就变得合理起来。

 

 

我没和她说我要回来的消息,尽管我在外旅行的这几个月里我和樱也有着书信联系,但是出于安全考虑我们也只是简短地说一些最近的近况和见到的风景,偶尔寄回给她一些馅蜜,不是什么难记的名字,也很容易买到。不过这次回来的事情我倒是没有告诉她,其实我有写过,但是寄出去之前我很犹豫,最后还是把它烧掉了,一个人默默回到了村子。 

 

到了村子后我就直奔着火影办公室而去了,手上有很多情报要转达给卡卡西。秋天的痕迹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敲开火影楼的窗户时卡卡西很夸张地抖了抖肩膀,我这才注意到寒风早已冻红我的手指。他一脸无奈地唠叨着,说什么七班的学生怎么都不会正常地从正门走进来呢。

 

那时候我还没仔细想他这句话的意思,但大概也就是一句中年大叔的牢骚罢了。他看情报书看得很认真,我就站在办公桌前等,他有好几次试图抬起头说点什么,不过大概是看我兴致缺缺的样子便又回去原位,我依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没有动。这样的沉默对我来说恰到好处,不会尴尬,距离适当,不需要应对不必要的寒暄和叙旧。

 

不管怎么说,和一个曾经未留下只言片语就冷漠离开的人,应该也没有什么必要重新建立脆弱的信任感,越是刻意地说话越显得欲盖弥彰。我并没有抱有任何得到理解的想法,反过来他们对谈话欲的刻意压制对我也是解脱,对于曾试图亲手斩断羁绊的我而言,如今能和他人保持这种尽量对等和势均力敌的关系是最轻松的选项。

 

 

卡卡西是个很聪明的长辈,我的想法他应该不难理解,这一点我从他欲言又止的神态就可以看得出来。但似乎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聪明,比如几秒钟之后踹开门的春野樱。

 

樱其实是很聪明的类型,头脑清晰,分析能力一流,对查克拉的控制也很得心应手,考试总是可以得满分,但是她的聪明似乎有一个死角,并总是在我面前暴露无遗。她一脚把那个基本脱离门框的门踢得更远了些,然后把脸从高耸的文件后面探了出来,上上下下看了我很久,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她很激动,并且有些失言,在支支吾吾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以后,卡卡西把填好的报修单往桌子上一拍,打破了弥漫在我们之间的尴尬,他假咳两声,提醒她不如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再说。

 

 

在我的印象里,春野樱似乎一直都冒冒失失的,比如总是出任务的时候喜欢带一把梳子,但是头发永远会卡在梳齿上。比如她会想尽办法做了便当带给我,然后在包里翻上五分钟才发现自己没带筷子。所以后来听说她做了医生那一刻我是很惊讶的,但是鸣人寄来的书信里总是会写她有多厉害,有很多手术只有她能完成,我才缓缓注意到,她的冒失似乎也需要一个充分必要条件。

放好东西以后她便站在了和我平行的位置,把几份重要的研究报告摊开在桌面上稍作解释以后,空气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沉默,只不过这一次多了一个人而已。

春野樱有好几次想和我搭话,几个音节跑到嘴边又被她吞了回去,原以为她会像卡卡西一样学着识相一点放弃说话的想法,不过没想到她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堆似有似无的废话。

 

 

佐助君吃过饭了吗。

 

佐助君穿这么少冷不冷啊。

 

汤之国的汤好喝么。

 

听说那个很知名的演唱家要来木叶开演唱会了,佐助君看到海报了么,哈哈哈那个化妆师忘记给她遮痘痘,海报上看超大一个哦。

 

 

我没什么回应,但她似乎也像是并不需要回应的样子,一个人总是能说很多话。从春天打折的棉衣到木叶医院免费接种的流感疫苗,她的话题开始得天马行空却又理所应当,后来我才意识到这是她的特殊能力。我在她长达五六分钟的絮叨和提问里挑拣出来几个回答:身体很好、会在村子住上一阵子、午饭还没有吃。

 

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变,从刚刚的试探转变为呼之欲出的期待。春野樱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情,这一点似乎和刚认识她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我几乎能猜出来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真的吗、太好了、佐助君要和我一起去吃饭吗。

我等着她的邀请,因为我并没有打算拒绝,我接过卡卡西批阅完毕的情报单,却有那么一瞬间我不敢扭头去看樱的表情。

 

她是个很外显的人,但我不是。就在停滞的那一瞬间我想起被我亲手烧掉的书信,这个举动无疑是和我决定答应她的邀请的行为是矛盾的,我看着卡卡西投递过来的那个暧昧不清的眼神,似乎是在责备我的不坦诚。

我回过头去,看见春野樱站在原地,眨着眼睛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在等待什么呢。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仔细注意过她,只是隐隐约约记得以前她十分在意自己的形象,尤其是头发,对于女孩子来说似乎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在。如今有机会去端详她的时候,她已经变了样子,头发变短了,又或者是自中忍考试以后就再也没有蓄长过,鼻梁好像变高了一些,变瘦了,那件白大褂很不合身,会像一个厚被子一样把她包起来。冬日阳光毫不吝啬地铺陈在她的身上,那时候她就像是裹在蜂蜜里的标本,耀眼又不可触及。

 

又好像,她一直是这样的。

 

等到卡卡西签完我和樱的文件以后就给我们下了逐客令,嘴里还念叨着要花多少钱修窗子和门之类的,一秒钟都不希望我们多呆。樱跟在我的身后,保持着一段安全又不显得生疏的距离,试探着问我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我同意了,她就又露出那种欣喜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孩子在圣诞节拆开了礼物盒看到了最想要的玩具。

 

 

木叶的样子变了很多,经过两次重建以后已经几乎看不出我熟悉的样子了,增添了很多生活设施,也拆掉了很多低矮的旧楼,店铺招牌也比以前的样式新了很多,想要顺利找到一家符合两个人口味的餐厅就变成了樱的任务。她手舞足蹈地一个个指着我们路过的建筑,快餐店、洗衣房、电影院,她用尽全力去补足我所未曾参与的遗漏,而我也是第一次有时间放下担心的敌人和还未彻底磨合好的忍术,放下背在身上的任务,去找回我早已脱节的生活轨迹。

偶尔碰到刻意躲开我或是低声谈论我的人,樱总是比我反应还要激烈,她会把眼睛瞪得很圆眉头皱得很紧,仔细听还能听到她捏着拳头骨节的响动。她大声反驳着那些人,像极了被老师误解在考试作弊拼命辩解的样子,脸涨得通红。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看着她,她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却又不敢让我看见,于是就一个劲地往嘴里塞烤饼和煎肉。

 

 

 

那天晚上是鸣人提议的七班聚会,他原本计划的是去一乐拉面举办一个大胃王比赛,据说他还特意去找一乐老板要来了一大把优惠券,不过后来这个想法被全票否决了,最后就定在了在樱的家举办。她似乎很开心,很期待,就连我拒绝和她一起去买菜的时候她都笑盈盈的。

 

她把家里的钥匙给了我,告诉我家的位置在哪,然后便很放心地离开了。只可惜即使我把她的话记得再清楚,奈何我印象里的建筑物都没有了,商店街已经改建到了和以前完全不同的方向,当我第三次绕到一乐拉面前时,我竟然有那么一丝想要认同吊车尾的建议。

 

好在吊车尾那个家伙很及时地出现了,他手里提着四个打包盒一脸满足地从店里出来,嘴边还挂着凝固的棕色汤汁。他看见我,很热情地把打包盒举过头顶,似乎是想和我打招呼,但是手里的东西眼看着就要洒了,他只好又讪讪地收回手,小跑两步走到和我并肩的位置。

 

自从终结谷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和他单独说过话了,他新接的手臂恢复得很好,如今已经能很自如地活动,是樱的功劳。鸣人很开心,他甚至想搭上我的肩膀,但是被我躲开了。他一路上跟我说了很多,但大多是关于樱的,好像是故意说给我听。他说他买拉面是有原因的,绝对不是因为自己想吃,而后神秘兮兮地凑到我的耳边,说佐助你不知道,樱酱的厨艺和她的拳头一样恐怖,有一次我吃了她做的兵粮丸,那之后一个星期我都觉得我舌头没有知觉。

我没太信他的话,因为在我的记忆里,以前樱送给我的便当味道都还可以接受,饭团捏的很好,里面还放着我不讨厌的鱼片。不过鸣人的话十句有八句当做没听见就好,所以我全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他的声音搅和在落日余晖里,如今回想起来,那个画面竟也有一丝流连的味道。

 

 

 

那个晚上大家都说了很多话,酒过三巡,卡卡西和鸣人都喝的有些醉,缩在被炉里面怎么叫也叫不醒。樱站起来踢了鸣人两脚,又因为太冷马上钻回被炉里面,桌子上面还没有冷掉的火锅依然蒸腾着白气,她就隔着热气偷看我。她脸很红,大概也是酒精的作用,说话也有些不利索,支支吾吾地问我累不累,困不困,火锅吃的还习不习惯。

 

在外旅行的日子,最经常吃的是在镇子上买来的便携干粮,或者干脆是打的野味,并没有很在意食物的内容,如果时间不够或是遇到棘手的情况,漏掉某一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上一次能够踏实坐下来花时间去煮火锅,是大蛇丸准备转移身体的前一天,我们带着兜帽坐在饭店的最角落,那时候吃的番茄都是苦的。

 

她从抽屉里面找出备用牙刷,样子很局促,再三确认我是不是真的同意在这里留宿一晚。我点点头,脑子里正努力把方才饭桌上他们的废话清空出去,没多说什么,接过她递过来的备用牙刷便转头进了卫生间。她依旧很开心,嘴里一边哼着五音不全的歌曲一边收拾桌子,盘子碰撞和唱歌的声音都没能吵醒两个睡死的人。

 

樱家的卫生间在一楼的角落,并不是很大,但是很干净,并没有令人不愉快的味道。小时候家里的卫生间也是一家人共用的,哥哥偶尔会恶作剧般地在我泡在浴缸里的时候进来,隔着塑料帘子扮鬼吓我,儿时我喜欢听故事,会看很多书,所以很信这些百鬼众魅的东西,经常被哥哥吓到。后来我已经不会再信鬼怪传说了,却总会在一个人的晚上看到漂浮的影子。

 

大概是发呆的时间有点长,她洗完碗进来的时候我还保持着进来的姿势没有动。以前一起出任务会挤在一个房间一个帐篷的情况有很多,她几乎都不会害羞,想方设法地往我身边凑,不会像现在一样小心翼翼。现在与其说是羞涩,倒不如说是害怕多一点,她谨小慎微地在我们之间深化那一道分界线,所以即便她就站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却还是感觉远得看不清样子。

 

 

“家里没有多余的漱口杯了,所以……佐助君会不会介意用我的。”

 

 

我倒是没有想到她在担心这样的事。

 

我从洗漱台上拿下来她的杯子,粉色的玻璃杯,上面有一个手绘的团扇花纹。她发现我注意到她的杰作,顿时脸变得惨白,手上一个用力把牙膏挤出去半管。她用头发把脸遮住,这下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了,不过很容易猜到,所以我刷牙的同时会有意无意地往她的方向看,每一次看到的也都和我料想的没有太大差别。

 

刷过牙后她就把牙刷扔进杯子里匆匆走了,但我瞥到她在笑。以前我和哥哥很喜欢在奇怪的地方比赛,比如我知道他回来的很晚,所以有时候会故意吃饭很慢洗澡很慢,把时间拖到很晚然后就被母亲训斥,她说小孩子就应该早早上床睡觉。但我总是不听,等到哥哥回到家吃完饭,他就会拽着我去卫生间,跟我比赛是谁会先刷完牙然后钻进被窝。

 

于是我就会拼了命地刷牙,连嘴角的牙膏沫都没洗干净就往外跑,然后一头扎进被子里,不知不觉就会睡着。所以我一直都不知道比赛的真正结果,以前是不知道哥哥到底会用多久完成,现在是不知道哥哥是不是真的有在跟我比赛。

 

 

或许只是一个哄我早点去睡觉的把戏罢了。

 

 

我拧开水龙头洗干净樱找给我的牙刷,因为是用了她的杯子,所以也只能把牙刷放进她的杯子里。就是在我看着那两根牙刷的那一刻,我好像知道了哥哥看着我跑出卫生间时候的心情,我突然很想留下来,想钻进不会永远晒不干的被子里,好好睡一觉。

 

听起来似乎不太合理也不太能令人信服,不过这就是我决定留在樱家住下来的理由,加之一些别的外因凑在一起,所以我搬进樱家这件事也显得顺理成章,认识或不认识我的人,无论内心想法如何,也就一起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樱的工作很忙,夜班也多,我一个人留在房子里的时间就多起来。她平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家里总是堆满了书,碟片一个星期前租来一个星期后又原样还回去。她通常不是在周末休息的,每个月的休息时间都不是很固定,但雷打不动的是她只会在每周第二个休息日打扫屋子,可并不是每一次都能赶上垃圾回收日,所以收拾房间的工作就变成了我的,算是她每天做饭的回礼。

 

说是这样,其实樱本身也不太喜欢打扫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我刚搬进来的那几天里她还算很勤快,一个盘子刷三遍,地板每天都会擦,就算是刚下班累的不行的情况下也还是会把夜宵的材料买回来然后处理得干干净净放进冰箱。后来大概是坚持不下去了,晚餐吃完就会把盘子放在水池里等到睡觉前才会洗,可她又执意不要我刷,说佐助君手不方便不能做这些事,她只是想先吃一袋薯片再去洗,固执的要命。

 

固执归固执,其实很多次她都会在沙发上睡着,手里的薯片哗啦啦撒一地,碎屑落到长毛地毯上面。这件事樱也是不知道的,她习惯穿家居拖鞋,而我有在家赤脚走路的习惯,很多次我都会踩到没有被清理干净的薯片渣,但我并没有告诉她,久而久之我居然养成了一个奇怪的爱好,就是坐在沙发上时去踩踩地毯,看看缝隙间有没有樱睡着时掉下来的零食碎屑。

 

这是令我自己都很惊讶的一个事情。一开始我并没有自觉,因为樱喜欢吃零食,踩到碎渣是太经常不过的事情了,况且我也几乎没有什么爱好一类的东西,很难发现踩地毯居然变成了我的一个习惯性动作。我曾经试探性地问过樱,问她有没有什么爱好,爱好里有没有一些比较奇怪、别人不能理解的,她告诉我她喜欢记东西,之前井野曾经嫌弃过她说她的爱好透着一股中年教导主任的味道,所以大概能算得上奇怪的爱好吧。

 

后来我发现她感兴趣的事情很多,不知道是不是能称得上爱好,但她总能发现并带回来新鲜玩意儿。一个多月前她从井野家回来,抱着两个盆栽用的花盆还有一袋子土和种子工具什么的,撸起袖子一脸兴奋地说是要做一件大事。当时我以为应该是受了井野的感染,印象里那个人家里是开花店的,樱和她关系这么好,难免会耳濡目染一些种花的知识,加上樱其实一直都很在意自己有没有女子力这件事,所以我想着家里能有一些新鲜植物也不错。

 

我们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拆开袋子把里面的东西铺了一地,一样一样地归纳着用法。樱是医生,栽培插花这类精细活其实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一回生二回熟,尽管第一次做起来有些笨拙,但依然比我得心应手很多。

很快她就搞清楚了怎么给土壤营造更好的环境、放什么营养液、埋种子的深度之类的麻烦事,她用手拍了拍表层洒了水的土,沉默了很久,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然后没头没脑地问我:“佐助君,你记不记得忍者学校时候,那门唯一一节你得了B的课程?”

 

 

我有印象,但印象不深,升上下忍前的学校里有一些手工课,是全员一起上的,上忍们说这门课是为了调节个体差异之间的平衡,也是为了培养大家静心的能力,总之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大话,实际上就是折纸插花烹饪一类我丝毫没有兴趣的课程。小时候我觉得这类课没什么用,所以也压根没有认真上过,大概是忌惮我的姓氏也或许是因为我其他课程成绩不错,老师也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太为难我。当时樱似乎是很看重这门课,每节课都会提前早到半小时就为了占我旁边座位的她却总是在手工课坐到第一排的位置,一分钟也没有走神偷瞟我。

 

那时我不知道这门课对她的意义,女孩子喜欢手工,想做出漂亮的东西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示自己应该是再合理不过的、无论谁都不会质疑的想法,只可惜我也没什么兴趣知道,留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等到结课那一天,等到坐在这个教室里的每个人都各自离开,最好是未来再也不会碰面,才是我希望的结局。

 

“都怪我啊那时候,不知天高地厚地说什么要帮佐助君你做作业什么的,结果害得你成绩单上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记……”

 

她拨弄着松松的土壤,没有看我,声音飘忽得也不像是在和我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不过那么久远的事情,不记得也正常。”

 

大概我是记得的。那门课不会记到毕业实际总成绩里,但也还是会有结课作业和评分,对于一直没怎么认真上过这门课的我来说,无疑也算得上一个挑战。我知道只要我举起手,我可以轻易地在那个教室里找到一个帮我做作业的人,但我没有,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坐在第一排那个身影猛地站起来,涨红了脸大着胆子在人群里说了一句“我会帮佐助君做的”,然后她看了看我,像是在等待一个肯定。

 

那之后我便走掉了,他们的笑声很大,我只觉得吵,那个小插曲甚至不足以停留在我的脑海里超过十分钟。交作业的那一天我迟了很久才去,等到我到的时候只剩下我一个人没有登成绩了,老师站在讲台上面,她过于轻柔的声音根本压不住满屋夸张的哄堂大笑,春野樱抱着什么,厚厚的刘海遮住整张脸,她旁边的人都在试图抢过她怀里的东西,讥笑着问她:“这难道就是你自告奋勇给佐助做的作业吗?这不会是你垃圾桶里捡出来的吧?”她也不说话,眼泪往下掉,泪水几乎要把怀里花瓶中的花瓣砸落。

 

那天那些重要的不重要的片段也都成了后来枯死在花瓶里的残片,一同化作记忆里微不足道的尘埃,也是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她花了一天一夜才插好那些花,但遗憾的是那时我没有余力去注意也没有意愿去记住这些细节,没有传达出来的声音也不了了之,成为了洪流里永远无法到达的过去。

 

 

我看着她低垂下去的睫毛,抖动的幅度就像是秋末垂死的蝴蝶翅膀。

 

“也没那么差。”我说。

 

“我真的很惊讶,佐助君你那时候就把做的东西直接交上去了……”她抿了抿嘴唇,“大概也就是那时候,我才真正地喜——”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忍耐着哽咽着把后面的话生生地吞回肚子里,似乎是很刻意地在绷紧我们之间相隔的那条线,把她自己隔绝在距离不远、但我却一直够不到的地方。

 

 

近在咫尺,又山南海北。

 

 

弄好两盆植物后我跟在樱后面,她思考了很久,最后决定把花盆放在床边的窗台上,她说那个位置很好,天亮时阳光可以完整地把它们包裹起来。我们坐在床上,她没有看我,静静地冲着花盆的方向发呆,露出的笑容喜悦且轻柔,那一刻我其实很想告诉她,告诉她不要太过在意别人的评价,不怎么会做饭也好,不太擅长插花也罢,都没什么关系,很想告诉她,告诉她就算是突发奇想或是一时兴起,不论哪种,只要有想要尝试的事情就大胆去做,失败了也不要紧。

 

 

想要告诉她,即使是现在的你,其实也足够好。

 

 

  那天之后我们每天都多出了一个固定项目,就是轮流去照看窗台上那两盆植物,先醒来的负责浇水,后出门的那个人负责拉开窗帘,其实一开始我们谁都没有商量这个,各自的分工非常自然流畅地就形成了。两盆植物的长势很好,冬天的阳光毫无遮拦,屋子里又温暖,很快就长出了芽。

 

  介于我的身份,村子派给我的任务并不多,但樱的工作繁杂,总是很早就要赶到医院,所以浇水的那个人一般都是她。而其中还有一个我不太想讲的原因,虽然我觉得可能这是促成这个基本趋于固定的分工的最主要因素——我的起床气很大,所以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一次醒来的,自从一个月前樱拉开帘子我被刺眼的阳光弄醒并且无意识地把她扣住导致她迟到了三个小时之后,她再也没有碰过那扇窗帘了。

 

  今天醒来的有些晚,外面是阴天,是睡觉的好天气。樱依旧是一大早就走了,桌子上留了烤好的吐司和泡好的咖啡,我摸了摸杯子,还是温热的。前几天她为我换了可以保温的杯子,深蓝色的,和她藏在柜子里不敢让我发现的那一只是一对。

 

  我坐在椅子上,把手里的吐司撕成一块一块的,但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去。老实说樱除了不太喜欢打扫屋子以外,其他的地方都把我照顾得很好,会把我那份早餐咖啡糖量减半,会把给我的面包多烤两分钟留下我喜欢的焦硬的外皮,饭团捏的也很好看,除了内衣以外会特意单独洗我的衣服,大概是害怕我讨厌她管用的甜味柔顺剂。不会强迫我和她一起看八点半的言情剧,我出任务受了伤即使会发脾气责备我但也会很及时地帮我治好,周末闲暇时还会陪着我一起修炼。

  一切都很平淡,很舒适,我们在合理的界限里恰如其分地一起度日,又能诚实妥帖地各自生活,她从没有要求过我陪她逛街,给她买礼物,就连那天大雨我去接她下班,她给我的谢谢都是带着一股适可而止的试探,试探她自己的退路,试探我的不露声色,试探在日复一日流水而过的时间里,我们能一起走过的长度有多少。

  

 

  直到手里的吐司都揉成了碎渣,我才勉强把自己从失神的漩涡中央拉回来,有些恍惚地朝着卫生间走。我在樱的家里已经住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了,这个房子的每个地方几乎都有一些我的痕迹,她粉色杯子里我黑柄的牙刷,梳子上没有清理干净的黑色头发,毛巾架上那块白色的毛巾,和樱是一样的,为了区别我的那块一直放在右边的位置。还有我的杯子、我自己都经常会搞混的筷子,一进门就能看到的我一直没有穿过的居家拖鞋,这些东西一件一件逐渐被添置,从我醒来到我入睡,它们就在我触手可得的地方默默存在着,没有刻意,没有声张,却无时不刻地在低语着我和樱一起生活的日子如何一天一天过去,而我又被这样的细流推动着,推动着一切我曾无法得到的平常来到我的面前,告诉我,我们已经平稳地挨过了这个寒冬,春天马上就要到来,我们虽然什么都没有留下,但也什么都没有失去。

 

 

  可是现在这一刻,我感觉缺少了点什么,而缺少的这个东西实际上很早就存在了,只是在我一个人站在房间里的这一秒,在被所有已经既定的水到渠成包裹住的这一秒,我突然真切地感受到这个空缺,它后来居上地冲破我浸泡在温水里那层躯壳。

 

 

  我在等。

  在等什么呢。

 

 

  交完任务书已经是半夜两点了,卡卡西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心不在焉地写着文件,像是特地在等着我回去交任务的姿态。他似乎总是这个样子,做什么事情都懒懒洋洋的,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趣,但意外地什么又都很擅长,很少出错,废话很多,但好像又有什么别的意思。所以虽然大多数时间他的话我不太爱听,还总是说些没营养也不好笑的玩笑,但我知道他是对的。

 

  他知道我最近都在故意找他要一些会晚归的任务,他没直说,但我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迟疑,有好几次我想主动开口,但最后都化成了我在任务书上签下的名字,陪着我一起消失在黑夜里面。终于在我完成第十个深夜任务以后他开始拒绝我,他熄灭了大楼除去他办公室外所有的灯,接过我手里的纸写了什么,再也没有说关于任务的话,反而开始问我一些不痛不痒的家常:

 

“晚餐吃了什么?”

 

“咖喱。”

 

“小樱煮的么?”

 

“是。”

 

“没想到啊那孩子现在居然开始爱做饭了。”

 

“……”

 

“咖喱还是放鸡肉好吃,可是现在鸡肉好贵啊。”

 

“还行。”

 

“啊哈……最近我这老身子骨也不行了,我可没法跟你一样熬那么晚,一过十二点我只能不停地喝咖啡才能勉强不睡着……可惜这些速溶咖啡也越来越不管事儿了。”

 

“草之国产的那款咖啡豆还可以。”

 

“嗯?真的么?酸不酸?”

 

“不酸。最近樱一直都在煮这个。”

 

“哟哟,想不到你对咖啡还挺有研究的嘛。”

 

之所以会知道,大概是因为樱的工作经常需要喝咖啡提神,所以她对咖啡很有一套研究,久而久之我也就会特别注意到。严格说起来我能记住这些咖啡豆的区别是源于第一次和樱去超市买东西,那天她回来得早,但家里没有吃的,洗衣液正好也用完了,所以她就提议去超市买点东西回来。

木叶的市场变了很多,以前商贩都是把东西摆出来,一条商业街从街头就能看到街尾,种类倒都是齐全的,就是不论买什么总需要和别人交流、要讨价还价,小时候的我比现在更不爱说话,所以通常都是人家说多少钱我就会给多少钱,不会砍价,更不会讨要小礼物,那时候做的任务报酬也低,一个月下来也剩不下什么钱。

 

现在村子里多了超市和便利店,几乎没什么人管,整个店也就只有收银台那里会有两个负责收钱包装的店员。陪樱逛超市是很耗费时间的一件事,她总会被新上架的东西吸引过去目光,买一样东西会在不同的牌子和不同的包装上面犹豫不决,经过很激烈的思想斗争以后才会决定买哪个。如果不幸被她注意到价格不合适,那么她就会很失落地把东西放回去,找到别的价格便宜些的再继续重复上面的过程。

 

然而在买咖啡上她向来不纠结价格,但遗憾的是咖啡种类实在太多了,不同国家进口来的、不同烘焙程度的、现成的咖啡粉和原生的咖啡豆,在木叶超市里能占据满满一整排的货架。这是她最喜欢的环节,也是为数不多除去她投入工作之外会完完全全把我忽略掉的情景,她把自己整个人沉浸在挑选喜欢的东西的氛围之中,偶尔回个头问问我“佐助君你觉得是草之国产的更好还是水之国产的更好”,但那其实也算不上在征求我的意见,顶多是在两个都很喜欢的味道之间难以取舍,因为那时候我并不懂这些,只有分辨苦和很苦的能力,问我也就和问门口那个卖气球的老大爷没有什么区别。

樱很喜欢我陪她一起逛超市,她说每当我提着篮子跟着她从一个货架穿越到另一个货架,当她撑着纸袋我往里面不要命一般地装番茄,当我安安静静地等她漫长的挑选咖啡时间过去,每当这些时候她才真正能感受到有我存在的欣悦,感觉到她的生活充实丰盛。她会担心我感到无聊,但其实我和她一样,跟在她身后,即便是等着她犹豫红色的标签好看还是绿色的标签好看的时候,我都会感到前所未有的,我在活着的实感。

 

“只是恰巧在喝而已。”我看了看卡卡西手边的空杯子,然后短暂地闭上了眼睛。

 

“哦,下次可以帮我磨点咖啡粉带过来。喂,你那是什么,在翻我白眼吗,老师我可是等你等到半夜两点,管你要点咖啡豆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还有事么?”

 

他看了看我,笑容即使被面罩遮住依然还是能看得很清楚。

 

“没事了,你可以回家了。”

 

“……明天的任务……”

 

“不行。”他把文件夹在桌子上磕了两下,又重复了一次,“不行。”

 

我知道他还有别的意思。我在等他开口,可他比我更有耐心,似笑非笑的眼神噎得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距离上一次我们这样沉默的对视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似乎也没有那么久,那时候凛冬将至,而现在冬天已经快要过去,我的记忆里除了他那时签报修单的画面外竟然别无他物。

 

我在缓慢而过的日常里逐渐缺失了对时间的敏感。

 

但是我开始注意并能记得了更多别的事情,每周二的可燃垃圾回收日,下午五点以后会打折的超市生鲜,更适合打奶泡的雷之国生产的全脂牛奶,洗衣房左数第二个才是洗内衣的专用洗衣机,家里二楼还有坏掉的门把手没有修。

 

 

不过一开始我很难记住这些。搬进樱家以后第一次赶上她早班连夜班,那一整天她都没有回来,前一天晚上装好的两袋垃圾放在玄关,她忘记告诉我要放进巷口的垃圾屋等着回收站的人过来回收,我也不知道,就把那两袋垃圾忘记了,垃圾车从我面前开过的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我将面临什么。等到樱回来看见门口那两袋她出门时就放在那里的垃圾,十分严肃地跟我说,佐助君,我们接下来的一周要和这两袋垃圾一起生活了。

 

这些都是我在这一瞬间才想起来的,在卡卡西关掉屋子里最后一盏灯这一瞬间才想起来的,所发生在我身上的变化。

 

卡卡西在第二个岔路口和我道别,他手插在口袋里,除了一句回见再没说别的话,路灯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盖在墙壁凌乱的涂鸦上面,形成一个折断的弧。我犹豫了一秒钟,直到最后一刻我也没有等到他说任何一句我预想的话,于是我转过身,背对着他用右手晃了一下,慢慢朝着下坡走去。

 

我知道他一直在看我。

 

这条路,如今我已经很熟悉了,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凭借感觉摸到回家的方向,不会再因为新建立起来的建筑而迷惑了对位置的判断,所以即便天上没有月亮,我还是能轻易地找到正确的门牌。离商店街隔着两条马路,在第二个岔口拐弯进去,走到半路再下坡,便是樱的家。是每周二需要走到巷口等着垃圾回收车的地方,是离洗衣房很近不用担心洗内衣很麻烦的地方,是不会被邮递员忘记每半个月都能准确收到缴费单的地方,是靠近便利店的无论再晚也能买到两杯泡面的地方,是我和樱都拥有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的地方。

我尽量放轻动作去开门,最近樱加班很多,起的又早,经常睡不够觉,我搬进来的那段日子她还睡得很熟,就算是我半夜醒来碰倒东西也不会醒的程度。但是最近她开始很容易被吵醒,总是一副睡不够的样子,睡不醒的那个人反倒变成了我,有时候连她什么时候出门的都不知道。所以我很担心开门的声音吵醒她,否则估计她等到天亮也没法再睡着了。

 

但当我打开门以后发现屋子是亮的,仔细听还能听到说话的声音。我把外套随便搭上椅子背后去寻找声音的来源,看到樱缩在沙发上一边啃薯片一边看电影,是上个星期她租来的,主角是那个没有遮痘痘的女演员。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发现我站在背后,慵懒地换了个姿势,手里的薯片袋子被揉得哗啦哗啦响。

 

“你回来啦。”她趴在沙发背上看我。

 

“嗯。你怎么还不睡觉?”我看了看时钟,我回来村子时是两点,在卡卡西那里耽搁了一阵后现在已经三点多了。

 

“啊,在看电影,忘了时间啦。”

  她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薯片渣,干瘪地笑了两声,“佐助君要看吗?还挺好看的,这个女演员真的好漂亮。”

 

 

  我点点头,挨着她旁边坐了下来,电视里的画面一帧一帧地跳动着,是我不太能提起兴趣的悬疑剧,演员的演技没有想象中的好,穿插着一些通过音乐刻意营造的恐怖氛围,实在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以往樱租来的都是爱情片或者是文艺片,主演也通常都是她很喜欢的那个年轻男人,或许是为了等着某一天和我一起看,所以才特意挑选了男生大概会喜欢的悬疑剧吧。

  看到大概快一多半,我又一次习惯性地踩了踩地毯,几片藏在长毛下面的薯片渣硌痛了我的脚趾,我看了看桌子上还剩下小半包的薯片袋,大概了解了她肯定是又在沙发上睡着了。果不其然,没过多一会她的脑袋就一下一下地磕在我肩膀上,鼻子里吐出断断续续的重音,想来她刚刚一个人的时候已经这样无数次了。

  我突然有点好奇,以前诸多个我不在的日子里,她又是如何呆在这个两个人都尚显空旷的房子里度日的,会不会也和我一样,身上盖了多少东西依然觉得冷,月亮都没有的夜晚一旦醒了便再也无法入睡,尖锐的哀鸣如同利刃般划破鼓膜——

……不,她不是这样的。她应该永远都保持如此刻般的静谧,她该是下过雨之后正好合适的二十四摄氏度,是清晨五点仍未彻底苏醒的卡萨布兰卡。

 

  我想我不需要卡卡西来告诉我什么了。

 

  樱磕了大概第八个来回儿突然惊醒,她揉揉眼睛缓缓地在我肩膀上抬起头来看我,睫毛上还挂着两颗没蹭掉的污垢,过往樱睡在我边上的时候我还没有注意过,她睫毛长,颜色竟然也浅,和她特殊的发色相得益彰。她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眼眶里面窝着一莹水光,应该是还没从梦里回过神儿来,说话也是混沌糊涂的:“嗯?我是不是睡着了……”

 

  “嗯。”

 

  “啊对不起……是我说的要看电影……结果我还睡着了。”

 

  她仍旧半挂在我的肩膀上,我摇摇头,空着的右手帮她扶正脑袋,我看着她,放在她脸一侧的手停滞了半晌,“没事。”

 

  没事。

  这是我唯一想要告诉她的话。

 

  她大概是被我停留在她脸上的手彻底惊醒,她想躲,我就扣住她,屋子里旁无杂音,只有即将步入尾声的电影里在念着颇无起伏的旁白。她眼睛清澈,在没开灯的屋子里,即便只有一道微弱的屏幕光线依然能够折射出清澄的颜色来。我听着影片的声音,突然想起夏天时候我回来村子,卡卡西塞给我两张电影票,我和樱一起去看的,是一部爱情片,她很喜欢,当时我在一片昏暗里侧头看她的脸,电影成了背景,但电影里面讲的那几句话我时至今日依然记得清楚。

 

 

  ——我喜欢我望向别处时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

 

  ——我能告诉你一个秘密吗?

 

  ——什么?

 

  ——靠近点。

 

  然后我吻了她。

  我在时钟指向四点时分的时刻吻了她。

 

  我以为我内心该跑过很多想法,狂躁的或者急切的,天马行空的或者毫无来由的,我以为本该会有很多东西在我的脑海里,随便什么都好,责骂自己、质疑自己、嘲笑自己的,什么都行。但是很奇怪,在那一刻我感到很平静,就像她吃薯片随便用手抹开嘴角的碎渣一般平静,我们的第一次接吻没有任何美丽温馨的背景,也没有烘托气氛的音乐,更没有一段长长的深情的告白,只是我觉得刚睡醒的春野樱令我感到安心,就好像她准时下班回到家里,关上门之前我可以从空隙里看见外面橙色的落日,她手里拿着刚买来的食材,一边脱下靴子一边问我,嘿,佐助君,今晚要吃烤鱼吗。

 

  我想把她眼睛遮住,然后从她的嘴角开始。我的鼻子贴在她的鼻子上,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撞击。我用牙齿磨过她的下唇,用舌头抚摸她嘴角的绒毛。她嘴里的海盐和烤土豆的气味充满我的口腔,她在颤抖,又马上屈服于柔软的交叠,此刻她像一只吃饱了罐头的布偶猫,头顶炸起来蓬松的软毛。

 

  我在时钟指向四点时分的时刻吻了她。

  我想,可能这是北陆的终结,也是发生的伊始,我一个人穿过千山万水感受渺渺前路,在扎实的黄土上踩出一串狭长的脚印,我在漫长的流离与寻找中渴求一个圆润的包围,让我看到我穿行的无数个陌生的空间和我逾越的层叠时间里始终有一处苏醒鲜活的土壤,我可以放心妥当地把未来的种子根植于此,很多年以后它能长出丰盛的花和果实。

  哪怕在到达之前我需要翻山越岭,需要度过无法估计的时间,而总有一天我知道我会看到那并未被割断的自由与崇高在坚硬的冷石后面露出曙光,我睁开眼睛便能看见她,她包裹着我的生命登上一节环绕雪山的车厢,我们在神话里看到许愿的巫女,她是我未来虔诚供奉的烛台,她是银河里独立的星星,无需他人照耀,我便能看见蔓延的黑暗里那永不会磨灭的曦光。

 

 

  她在哭,而后她又笑了,于是我也跟着笑,我们在沙发上睡着,在电视屏幕结束滚动演职员表后恢复的黯淡里睡着,什么梦也没有做。

 

  第二天我率先醒来,其实也已经不是第二天了,我们入睡的时候已经几近清晨,她缩在我身上,我那截断了一半的手臂无法把她完整地拥入怀中,但我知道她就在这里,她呼出的吐息穿过我黑色的棉质长袖衫,灼烧我颤动的皮肤。

  今天大概是要轮到我去浇水了。

 

  樱醒的时候闹钟已经响了很多次,她皱着眉头,一次又一次地把它按掉,调整了很多次以找到舒服的姿势重新窝进我的怀里,她知道她已经迟到了,但她还是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她问我:“佐助君,几点了?”

 

  “十一点了。”我说。

 

  “今天是周几?”

 

  “是周二。”

 

  “……唔嗯……你记得扔垃圾。”

 

  然后她好像又睡过去了,我也保持着揽着她的姿势,我看着天花板,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樱,”我摇摇她的肩膀,“你窗台上种的到底是什么?”

 

  “……嗯……?干嘛……叫我干嘛……”她打了个呼噜,“是番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出来……”

 

 

我伸了伸腿,侧过身去用右手抱住她,决定睡个回笼觉。

冬天已经快要过去,雪融化,便会露出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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